对于她的回答,纪清梵眼睫微颤, 低声应下?:“没关?系的。”
纤浓的睫毛还是湿的,显得愈发浓黑纤长, 看着更可怜了。
盛枝说完后,没能?收回落在纪清梵身上?的视线。
她想, 这实?在是无懈可击的演技和话?术。
但是败笔就败笔在她们高中时并没有发生过纪清梵向她描述的那些事情。
她描述得倒是柔情蜜意, 如同幻梦一样的从校园到?婚纱的爱情。
可是她们高中的时候哪里偷偷亲过?倒是后来没少针锋相对过。
如果她真?的忘记了纪清梵,那么这些套路套下?来, 估计已经开始相信纪清梵对她的“情深”了。
先是让她别?当众叫亲密称呼,后面又说是自己故意说的反话?, 实?际上?很?喜欢听她那样叫她,还有让她误会的实?则很?动||情的姿态,附耳亲口?解释的是哪种受不了……
尤其是她回来找纪清梵碰上?的画面,一边掉眼泪一边呢喃着让她别?走的画面。
——无助的脆弱的眼神?,充满不安的离不开她的动作。
蹭蹭贴贴,要抱着又要亲。
……好让人受不了。
简直就是铁树来了碰上?也得簇簇地开出一朵又一朵鲜妍俏丽的花。
她突然就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一直装下?去,纪清梵是不是也会一直演下?去?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来,她就在心里给予了否定。
她可以肯定的是纪清梵绝对在打什么算盘。
那时候她们之间的关?系恶化成那样,纪清梵也一直在她的母亲面前讨巧卖乖,一点就通还有上?进?心,把她母亲是真?的都哄得心里熨贴,要不然也不会云羡那边一逃婚,就立刻安排她和纪清梵协议结婚了,她估计她母亲可能?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而对于和她协议结婚这件事,纪清梵并不抗拒,甚至协议到?期后很?直接地表现出自己不愿意失去和她的婚姻关?系,想要继续延长下?去的意愿。
所以目前这些举动应该都是想先稳住“失忆”的她,借着她“忘记她们过往的事情”这个起始施以各种手段让她不再产生结束这段婚姻关?系的想法。
那么稳住之后呢?
纪清梵的图谋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些吧?
盛枝走神?走得太明显,纪清梵看在眼里。盛枝的反应和她猜测中的不太一样,明明之前还被她的话?撩|||拨得有些害羞,可是在她提到?曾经之后神?色就变了,甚至不自觉微微蹙起些眉,似是头疼的样子。
“枝枝,”纪清梵用指尖轻轻划了划她的掌心,“是不是我总提之前的事情让你?不舒服了?”
盛枝现在越想越乱,理智上?清楚地明白?这些都是手段是铺垫好的算计,情感上?却又控制不住地为之动容感到?沉沦。
矛盾而割裂至极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现在迫切地需要听一些纪清梵的谎话?来清醒清醒,越美好虚假才好。
“没有,”盛枝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顺带用言语遮掩了遮掩自己刚刚没收太好的神?态,“只是这种想不起来的感觉有点难受……你?再和我说说我们之前的事情吧。”
这大概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这样主动地对纪清梵表示她想听。
纪清梵闻言,眼神?都在顷刻间亮了起来。
盛枝是真?的想听纪清梵说谎话?了,最好说出来的都是编造得离谱的内容。
这样她才能?在她出色的演技中保持清醒和坚定,不让自己栽进?去。
可是,这一次纪清梵开口?说出来的内容却是从她刚到?她家里的那一部分说起的。
盛枝蜷了下?指尖,做出副听别?人故事一般的游离感。
但这对她来说其实?是属于真?实?发生过的那一部分,属于……她不太愿意回想的那一部分。
※
许多年前的夏天。
关?于那个夏天盛枝记忆很?深,因为那个夏天不常下?雨,可一旦下?起来,就是暴雨如注。
在第一个暴雨天里,她捡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只有巴掌大的小狗,奄奄一息的被扔在垃圾桶旁边。
她将小狗带回了家。
而在第二个暴雨天里。
她真?正地和纪清梵产生了交集。
她那时还不清楚纪清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对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觉得纪清梵很?像当初她捡回家的小狗。
那群欺负纪清梵的人落荒而逃,盛枝举着伞蹲下?来,用手戳了戳纪清梵。
瓷白?的指尖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愈发莹润,更别?提身上?衣服的质地,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娇惯着养尊处优的少女,处处显着矜贵。
“你?跟着我吧,”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你?跟着我,我护着你?,那群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反正你?挨欺负本身就是因为之前你?坏了那群人的好事,救了我的小狗。”
纪清梵当时浑身都是雨水和在地上?沾上?的泥水,狼狈得不行,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般的手指,尽管身上?已经狼狈成了那样,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己因为做了很?多脏活累活而变得粗糙带疤的手往后藏了藏。
盛枝听见纪清梵很?低地应了声。
配上?这个下?雨天的环境,她觉得面前的人简直像个阴郁的小蘑菇,长长的头发快到?腰,刘海也几乎戳到?眼睛,现在被雨水打湿凝成了一绺一绺的。
纪清梵应完声之后就又不出声了,盛枝自顾自叽叽喳喳地开口?,像个百灵鸟,不惹人烦,很?灵动悦耳的干净声音:“你?疼不疼呀,还能?站起来吗?”
盛枝这样问完,又打量打量纪清梵的样子,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句废话?,毕竟这怎么看都不像能?站起来的样子,要是把纪清梵换成她,她现在指不定怎么撒娇要人哄呢。
想到?这里,盛枝有点苦恼地勾起缕发丝绕了绕,“……这样吧,我把我的保镖们叫过来,她们都可厉害了,力?气也很?大,我家还有家庭医生,就直接去我家吧。”
她觉得自己想出来了一个极其妥帖的解决方法,一锤定下?音。
等保镖们过来的时候,她就在她旁边打着伞,没让她再淋雨了,自己身上?却被雨水浇湿了一半。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上?次也没问你?的名字。”
“你?叫什么啊?”她凑近问她,伞打得更斜了两个人一下?子都更湿了,她也不太在意,“我叫盛枝。”
自我介绍完还怕她不知道是哪个字,补充道:“盛气凌人的盛,金枝玉叶的枝。”
纪清梵对上?她那双满是神?采的猫眼,很?艰难地吐出三?个字,“……纪清梵。”
她嗓子不太舒服,声音有点滞涩的感觉,刚刚短暂应声的时候这种哑感还不太明显,但是现下?一说话?就变得明显起来。
纪清梵说完就再次没了声音,盛枝听见她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两声,“你?声音好哑,卡卡的。”
纪清梵不说,她就开始自己乱猜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在纪清梵各种点头摇头的配合下?,终于猜全了。
盛枝恍然:“原来是清水的清和梵音的梵。”
话?音落下?她又笑起来,“你?名字真?好听。”
“纪清梵、纪清梵……”她咬文嚼字地念着。
听着盛枝那样念她的名字,纪清梵觉得心里泛起种奇怪的酥酥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和盛枝问她疼不疼还有夸她名字真?好听时的感觉一样,心都克制不住地怦怦跳。
她听着她嘀嘀咕咕,还是没发出什么声音,不过她发现盛枝笑起来时会露出两个梨涡,很?甜很?甜。
就像她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也是甜甜的。
她想这都是自己算计她的第二次了,故意救她的小狗,故意挑起那些人的怒火然后故意将被欺负的这一幕表现在盛枝眼前。
她真?的比她想象中单纯得多。
隔了一会儿,保镖们和车都到?了。
只不过和保镖们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留着一头浅色的大波浪,妆容也精致,手上?长长的美甲带钻,微映着光,身边有人给她撑着伞。
纪清梵把目光移过去。
这个女生看起来和盛枝一样的气质不凡,看起来和盛枝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女生一看见盛枝就忍不住很?夸张地哎了声:“我的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来了,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雨水,好像小花猫。”
边说着边把身上?的开衫解下?来,看样子是准备给盛枝披上?,似乎都没看见地上?的纪清梵。
盛枝闻言把伞递给走过来的保镖,哼了声直接张牙舞爪地带着满身的风和雨扑了过去,“江晚音你?挺神?气啊,吃我一记‘水弹’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