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

爱后即焚 第91节


    另一碗什么都没有,连白米都没盛满。
    他弟弟抱着那半碗饭狼吞虎咽,席思诚端着自己的菜悠闲地吃,红绕肉把瘦的咬下来肥的丢了。
    吃着吃着他瞄了游弋一眼,故意把碗放下,扭头去了后面。
    他一走,游弋抓过他碗里已经吃过的鸡腿狂啃,席思诚拎着条竹疙瘩冲出来拎起游弋就打。
    后背、大腿……打的都是一些不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
    游弋被他追着打,追得满院子跑,疼得扯着嗓子喊哥哥救我。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把那个鸡腿放下,两只手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吞咽时噎得挺着脖子直闭眼。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挨打了。
    几天不到,他已经练就了怎么从狂风暴雨般的殴打中把肚子填饱。
    梁宵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
    从弟弟的尖叫声中恢复理智时,他已经挑断了席思诚的手筋。
    那是他第二次沾血。
    没有了惊慌失措,他只恨自己动作太慢,没有把席思诚的骨头一根根砸断。
    他把游弋抱走,给他烧了很多很多鸡腿吃。
    游弋吃得又慢起来,小口小口咬,闭着嘴巴嚼,边嚼边默默掉泪,拿冻红的小手去抹。
    他求梁宵严:“哥哥,你找到爸爸了,如果不想要我了,就把我送回家好吗?”
    梁宵严说不出一句话,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泪水比李守望死去的那晚还要多。
    他问弟弟:“我不在的这几天,你都是这么过来的?”
    游弋没有回答,埋着哭红的小脸,继续哀求:“我不娇气,不怕吃苦,吃苦只是身上疼,肚子饿,但我现在心里好难受。”
    “这里的人……糟践我……”
    “他们说他们才是你的家人,我不是,我是坏蛋的孩子,你不要坏蛋的孩子。”
    梁家不缺那个鸡腿,不缺喂饱孩子的一碗饭,不缺用洗衣机的那点电,他们只是想糟践游弋。
    糟践他,羞辱他,让他挨饿,让他挨打,让他吃苦受罪,让他知难而退,让他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让他变成一个遇水就会自动溶解的污点,从梁宵严矜贵整洁的衣服上化掉。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梁宵严宁愿不要这件衣服,也要保护那滴污点。
    或许该说,对梁宵严来说,游弋从不是华美衣服上的污点,而是贫瘠到只剩下一具坚硬的森森白骨下,唯一跳动的心脏。
    他回去找梁雪金对峙,找还有哪些佣人欺负过他弟。
    但是当他迈进门时,却看到梁雪金又架起了相机。
    原来大费周章地演这一出戏,只是为了像小时候那样折磨他。
    “所以你这一年,是去找我妈了?”
    游弋年纪小看不清,但梁宵严看得很明白,席思诚这么做,分明就是给游弋划了两条道:要么折磨梁宵严,要么找到他妈妈。
    “嗯。”游弋点头。
    “还真被你找到了?梁雪金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因为我冒顶了你的名字。”
    游弋眼眶潮湿,恍惚地回忆:“我在草原上给每个人说我是那个狩猎队长的儿子,我生了重病,想要见她最后一面,她观察了我三个月才肯露面,一直警惕地骑在马上,手上拿了好多弓箭。”
    梁宵严眼底晃动着凌乱的碎光。
    “她真的因为我,露面了?”
    “对。”
    “那你求她回来了?”
    “没有。”游弋摇摇头,“我跟她说梁雪金疯了,让她快点跑!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我和我哥的事,我们会自己解决,不要她被牵连。”
    梁宵严眉心舒展,欣慰地笑了笑,似乎知道游弋会这样做。
    “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你打算自己解决掉梁雪金。”
    游弋知道自己这是自不量力。
    他们能两天扳倒幕后黑手,是因为那是席思诚那个蠢货,如果换了梁雪金在后方坐镇,即便是他哥哥来了都要被扒掉一层皮。
    梁宵严定了定神,察觉到什么,双眼一点点敛起,定睛审视游弋。
    “之前你知道小猪被没了时,为什么说想用小猪被裹着自己下葬?”
    游弋眼神躲闪,呼吸急促。
    “我呢?”
    “你和小猪被埋在一起,打算把我放到哪里?”
    “不想我陪你吗?”
    游弋心跳加速,脖子耳后胀得通红。
    “是不想,还是不能?”
    “游弋。”
    “啊!”游弋吓得一哆嗦,差点惊跳起来,被他按回腿上掐着下巴逼问。
    “你如果解决不了梁雪金,打算怎么办?”
    “我……我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你想了,你只是不敢说。”
    “我替你说。”
    他面色铁青,贴着弟弟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解决不掉梁雪金,你就打算解决你自己,让他们没法再通过你折磨我,对吗?”
    游弋惊惧地瞪着眼。
    “原来你回来的这些天,一边追我,一边在做这种打算。”
    梁宵严直起腰,和他距离拉远,从牙缝间挤出一丝凉森森的笑。
    “你可真敢想啊,宝贝。”
    第47章 你今晚会哭得很厉害
    空气在梁宵严话落的那一瞬冻结了。
    壁炉里火还在烧,但游弋却感觉无比的冷。
    仿佛数道冷风从窗户和门的缝隙间刮进来,从他胸腔的裂缝刮进心口。
    梁宵严说完那句话后再没有出声,就那样看着他。
    冷冷地看着他。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游弋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把宝贝两个字叫得这么恐怖。
    但他知道哥哥会在什么时候叫他宝贝。
    一是疼他疼得受不了,恨不得把他变回一个小宝宝抱在怀里亲亲爱爱地哄。
    再一个,就是恨他恨得受不了。
    这声宝贝根本不是叫他,而是提醒自己:这是他的宝贝,别下手太重。
    他的下手也不是真的对弟弟动手。
    他有一百种办法能在不动一根手指头的情况下,把游弋收拾得下辈子想起来都打怵。
    游弋现在巴不得他哥能揍他两下。
    哥哥还愿意揍他,屁股蛋上抽一巴掌,脸蛋肉上拧一下,就表明事情还有余地。
    他撒撒娇耍耍赖或者乖乖给人搞一晚上这事就过去了。
    如果连揍都不愿意揍他了,那才是真完了。
    游弋脸一下白了。
    那一刹那恐惧和心疼是并存的。
    “严、严严……你别这样……我害怕你这样……”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哥哥的衣角。
    但梁宵严躲开了。
    他看着弟弟,视线犹如两支利箭,所有表情都隐在头顶灯光照不到的暗处。
    半晌,游弋听到他突然笑了。
    “你管我叫什么?”
    游弋痴傻地张了张嘴,心脏咚咚狂跳:“哥哥……”
    “daddy……”
    “爸爸……”
    “严严宝贝……”
    能想到的称呼一股脑脱口而出,但梁宵严始终面无表情。
    四周安静了很久。
    直到游弋煎熬得呼吸都觉得困难。
    梁宵严终于开口:“我以为你忘了,我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