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一开始他就不可能离开家,和别的女人一起生活。
芳原亚矢子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她端起玻璃杯,轻轻叹气后,微微扬起下巴,我听律师说,孩子成人后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申报亲子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当然可以拒绝。
是吗?理应如此,松宫想。要是本人无权选择,那就太不合理了。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事先说明。芳原亚矢子竖起食指,一旦接受认证,你就会正式成为我父亲的儿子,同时享有遗产继承权。你不必受限于遗嘱中关于继承条目的记述,只要继承属于你的遗产份额就好。
松宫伸出右手制止。现在先不谈这些,以后再说吧。也许没有这个必要。
好,我知道了。
松宫看看手表,喝完了余下的啤酒。他刚要伸手去拿账单,动作迅速的芳原亚矢子已抢先一步。
我等你的电话。她对松宫说。
多谢款待。松宫说着,站起身来。
第7章
昏暗中,铃声响起。
汐见行伸立刻意识到并非周围昏暗,而是自己正闭着眼睛。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视野。顶灯没开,但室内颇为明亮,因为窗帘拉开了。
他缓缓撑起上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地上放着一台吸尘器。他想起来了,清扫屋内时有些犯困,所以就近躺了下来。
餐桌上传来手机铃声。星期日的白天,谁会打电话来呢?他思索片刻仍毫无头绪,于是起身,缓缓地走近餐桌,铃声却戛然而止。来电记录显示是一个090开头的陌生号码。行伸侧头不解,将手机放回桌上。他正想继续清扫,铃声又响了。这次他迅速拿起手机,号码和刚才的一样。
喂?行伸接通电话。
您好,是汐见行伸先生吗?一个男声问。
是的。你是
我想现在送货到您府上,请问您在家吗?
我在家。
好的,我三十分钟内就到,请多多关照。
好的。行伸挂断电话,打开了吸尘器的开关。墙上的壁钟显示已过下午三点。原来自己睡了近一个小时!那还是先洗衣服吧,行伸想。他来到盥洗室,打开滚筒式洗衣机的门,发现里面还有衣服,应该是昨天萌奈用过之后一直没收。见里面混着几件内衣,行伸只能又关上门。要是萌奈知道自己随意翻动她的衣服,肯定又得发脾气。看来只能等女儿回来再说了。
他回到客厅继续清扫,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不是公寓门禁系统对讲机的铃声,而是自家的门铃。他快步走到玄关,打开门。原以为门口会站着穿制服的快递员,不料竟是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请问是汐见行伸先生吗?男子问道。
是的。行伸应答之际,瞬间便察觉到对方是警察。他们这次来多半与花冢弥生有关。
休息日还来打扰,非常抱歉。我们是警视厅的人。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说着,男子从口袋里掏出附有警徽的身份证件。
啊可以。请进。
两名刑警说着打扰了,进了房间。
行伸想起了刚才的电话。说是准备送货上门,可又不说是哪家快递公司,原来那是刑警确认他是否在家的手段。行伸心想这恐怕不是站着说两句就能了结的事,便引他们进了客厅。他请两人在他刚才小睡的沙发上落座,自己则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
年纪稍大的刑警自称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松宫,另一名刑警姓长谷部。
请问你认识花冢弥生女士吗?松宫问道。
预料中的名字出现了。除此之外,行伸想不出刑警来访的其他理由。认识。她是弥生茶屋的店主。
她去世了,你知道吗?松宫目光中带有审视的意味,仿佛要将对方的反应完全收入眼底。
行伸咽了口唾沫,答道:我在新闻里看到了。
电视新闻?
是的。
什么时候?
应该是前天晚上。
几点?哪个频道?
为什么要问得这么详细?松宫连珠炮式的提问令行伸感到困惑不已。七点的nhk新闻,我每天吃饭的时候会看。他答道。
当时家人在场吗?
我一个人。
你的家人呢?
我有一个女儿。
松宫环顾室内,将视线移回行伸的身上。还有其他家人吗?
行伸停顿片刻后开口:没有了。我和女儿两个人生活。
你女儿多大了?
十四岁。
十四松宫自言自语道。他再次观察四周,似乎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怎么了?行伸问。
看起来不太像。
什么意思?
这个房间看起来不像是父亲和十四岁女儿一起生活的样子。那是化妆盒吧?松宫指着客厅橱柜上的黄色透明塑料盒,玄关的伞架里还有遮阳伞。难道说最近的初中女生和成年人一样化妆、撑遮阳伞吗?
行伸点点头,表示十分佩服刑警的观察力。这些都是我妻子的物品,确切地说,曾经是。
什么意思?
她去世了,在两年前。提起这件事时,行伸总是尽可能轻描淡写般带过。
两名刑警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病故吗?松宫声音低沉。
白血病。
松宫挺直后背,低头道:请允许我表示深切的哀悼。旁边的长谷部也低下了头。
非常感谢。行伸回礼。
你女儿不在家?
她去参加社团活动了,是网球部吧,不过差不多该回来了。行伸抬头看了一眼壁钟,快到四点了。
他不太清楚刑警的意图。一开始就报上了花冢弥生的名字,却迟迟不肯进入正题。姓长谷部的刑警一直在记事本上做记录,可刚才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汐见先生,现在你还在工作吗?松宫问。他似乎已经知道行伸今年六十二岁。
是的。今后还有各种各样需要花钱的地方。
你是正式员工吗?
是的请稍等。行伸起身,从橱柜的抽屉里取出两张名片,递给两名刑警,我在这家公司上班。
松宫低头看着名片。池袋营业所你具体做什么工作?
简单来说,我负责检查老旧建筑。
因此,你并不是一直待在营业所内,对吗?
通常是早上到营业所,然后马上开车出去。
常去哪里?
这可不一定,东京二十三区内,我哪儿都去。
松宫微微点了点头,默默地把名片放到桌上。这貌似不经意的动作,在行伸看来像是在暗示开场白到此为止。
听说你经常去弥生茶屋?果然,松宫切入正题了。
是的,但我不清楚频率多高算是经常。
有常客说经常看到你,碰到了就会寒暄几句。
是的。行伸能猜到松宫所说的常客是谁,应该是花冢弥生学生时代的老朋友,另外几个熟面孔中没几个人知道行伸的名字。
那位常客告诉我们,大约从半年前开始,经常在店里看到你。没错吧?
差不多。
你去那家店的契机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当时我在附近工作,完工后随意地走进了那家店。硬要说的话,那家店的外观不错。
你进店后还是觉得不错?
是的。行伸答道,氛围闲适,蛋糕也很好吃。
你喜欢吃蛋糕?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个甜食派,不太能喝酒。
这时,玄关处传来一阵响动,看来是萌奈回来了。行伸转头看向门口,不一会儿门开了,只见萌奈畏畏缩缩地探出一张小脸。玄关处摆着两双陌生的皮鞋,所以她应该知道家里有访客。
行伸说了一句你回来啦,随后松宫轻快地寒暄: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