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咒

第99章


    那么现在呢,那些黑色的布料遮掩的究竟还是那份小心翼翼维持的平和,还是他们昭然若揭的杀意?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一定不是雪狼岭的人!
    他的喉头哽咽一瞬,双眼猛然抬起,瞪视前方,风雪吹起他半长的头发,此刻的他比最凶猛的魔兽还要让人感到胆战。
    “你们,是、谁?”
    那只为首的魅抬起一只手,压住身后蠢蠢欲动的几人,随后将贯穿的手收回,兰斯特的身体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像是一块尸体一般躺倒在地。
    魅发出一声低哑的笑,道:
    “走了……”
    他们很快向着风雪深处走去,西蒙却无法追上,他仍能听到兰斯特的呼吸,他还活着,不能再耽误了。
    第79章 塔楼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兰斯特的脸上痒痒的,他皱起眉还没睁开眼,便下意识拍了拍脸上,却在指缝间感受到流逝的草木。
    猛然睁开眼,阳光刺眼,他躺在草地上,坐起身来,草摇曳着拍打着他的手臂。
    远处是连绵的森林,将这里围成一片空地,空地草地的中央,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塔楼。
    除此之外,四周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望无际的草。
    兰斯特紧皱眉头。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却隐隐传来一种怪异的宁静,仿佛这里有什么让人十分安心。
    只是,他眉头并未因此而消解。
    他起身,再次环绕四周,这里究竟是哪里?
    那座塔楼……
    收回视线,他转身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森林。
    森林的深处是无法窥探的浓黑,但他并不停止脚步。
    他得出去。
    无论如何,那座可疑的塔楼一定不是能够出去的地方。
    找准一个看起来距离森林最近的方位,兰斯特大步向前走去,越走越快,不过多时,却越走越慢。
    回过头,那座塔楼没有明显的距离上的变化,但他的身体却已经隐隐有了一点疲惫。
    兰斯特紧皱着眉,遥遥凝望着远处的那座静谧无声伫立着的塔楼,它仿佛也在与自己对望,告诉他,回来吧、不要逞强。
    但兰斯特扭过头,继续向森林走去。
    不知走了有多久,直到他的双腿快要不是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凌乱——脚下的触感突然变了。
    土地变得松软,像是一场大雨过后,森林里的泥土吸满了雨水般的丰厚。
    在意识到雨水的痕迹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弥漫开来雨后的气息。
    潮湿的森林里依旧寂静无声,只有与他一路作伴的风正在摇晃树林间的叶子,发出沙沙响声,告诉他他终于来到新的地点。
    兰斯特的脚步顿住,他终于允许自己稍作停歇,走近一棵树,将发颤的手掌贴上感受着,如刚刚抚摸过的小草一般,清晰的纹理、结实的触感,没有一点的虚无。
    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漏下光束,抬起手遮挡阳光的手边缘是清晰、暖融融的粉红。
    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真实,但这里一定不会是真实的世界。
    他默默计算着自己已经走过的路程,他已不停歇走了半天的时间,按照常理而言,他已经离开了这片看起来并不大的草场很远,但事实是,此刻他正站在草场的边缘。
    兰斯特闭上眼,靠在一颗距离草场最近的一颗树下,坐在地上半合上眼睛,疲惫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时,阳光依旧明媚,他又出现在了草场中心,只是这一次,距离那座塔楼格外的近。
    他身上的疲惫感彻底消失,如同他刚刚进入这里躺在草地上那般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
    塔楼……
    这次他醒来的地方换了一个方向,于是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在塔楼的上端,有一扇巨大的窗户,此刻正打开着。
    阳光洒进那个位居塔楼顶端的房间,有一道洁白的身影站在窗后,那是一道人影。
    他们只对视上一息,那人便收回视线回到塔楼里,不见踪影。
    这里的人,一定会知道什么!
    兰斯特稍作歇息,终于来到塔楼之下,推开塔底的门,拾级而上。
    沿路只有从转缝隙中透出的微光,依旧是让人无法察觉时间流逝的长度,那一级级台阶一直围绕着塔身不断蜿蜒上沿,仿佛没有尽头。
    等到他的力气终于流逝殆尽,双腿无法再次抬起,眼前终于出现一扇同样的木质拱门。
    它看起来十分轻巧,门在泄露出的风中微晃,下一刻,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打开。
    光线大亮。
    兰斯特抬手遮住自己双眼,等到一切都适应后,终于才有了点力气走上前去。
    踏入门,首先迎接他的是一阵极其清甜的花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他从没有闻到过这样的花香。
    王都赫利连卡还有一个代称——万花之都,每个季节,王都里各色鲜花络绎不绝被运送到王城之中,以供贵族们作为享乐消遣。
    只是大公府上的鲜花从来种类稀少,只有最名贵的花才会出现在兰斯特的眼中。
    那么这种花,究竟是太廉价,还是太稀有?
    “岑白。”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兰斯特的思绪。
    那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光线的源头,窗户处,光线将他的轮廓一并模糊。
    似乎是看出兰斯特对他单独一句话表示不解,他再次开口,声音十分清越,比兰斯特听到过的宫廷乐器发出的清越声响更加动听。
    “这种花叫岑白。”
    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一身白色长袍,如白雪般的头发覆盖大半身体,长长垂到他放松停靠在身侧的指尖。
    他紧闭眼睛,走到那些在房间内摆满的鲜花处,随手摘下一朵,那花朵很快便像水一般消融在他的指尖。
    兰斯特压抑着低呼,却又见那朵雪白的花在那人的指尖重新复原,悬停在他的手心,细小的光芒汇聚在那花朵与他的掌心,像是传输生命的细线。
    他缓步走近,轻托起兰斯特的手掌,不知为何,兰斯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任凭自己的手掌向上,接住那朵还在旋转的岑白。
    那朵花轻轻落在他的手心,再次像是水一般消融,但身体的疲惫却在它消融的瞬间也同时去除了。
    他们此刻离得近了,兰斯特才发现,这个十分古怪的家伙极高,几乎比他高出一头。同时,他的手腕以及裸露出的脚踝处都有一圈木质圆环。
    他的气息十分温和无害,甚至就如同这古怪、名叫岑白的花朵般,透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治愈,但兰斯特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世界,极有可能正是眼前人的产物,而这么古怪的花朵,他根本闻所未闻……
    即使能感受到眼前这人有着十二分的危险,兰斯特还是问到:
    “你是谁?”
    面前的人没有回话,只是闭着眼睛露出微笑。
    着笑容中的慈祥让兰斯特感到有几分不解。
    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恶意,兰斯特的语气只能十分平和地道:
    “如论你是谁,我现在,需要离开,我还得回去……”
    “即使你现在回去,只能面临死亡?”
    兰斯特沉默了,那最后的画面闪烁在他眼前,那是自己身体的鲜血不断流淌,砸在地上,被风雪覆盖的画面。
    那么多的鲜血,居然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
    如果他还能回去,好像只有死亡的结局。
    “……”
    看出来人的沉默,白发男子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我叫欧利文……”
    那双一直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了,那是一双十分明媚的湛蓝色眼眸。
    但又透出一丝古怪,兰斯特没能在那双眼中看到自己。
    他好像,看不见?
    欧利文继续说到:
    “也是,你的祖父。”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一阵强烈的风吹来,天空在一瞬间变得阴暗无比,像是大雨的前奏,猛烈的风将这座塔楼所在的草地狠狠压下,远处的森林发出惊惧的怒号。
    欧利文紧紧闭上了眼睛,他的白发在从窗外窜进的风中翻飞凌乱。
    “你是、我的……祖父?”
    欧利文闭上眼睛,抬起头,感受着天空之上的意志,扭头对兰斯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是的。”
    “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但书我现在无法为你解答,我能来到这里见到你,已经违背了太多神明的规则——”
    窗外的雨霎那间落下,随后,夹杂在大雨中,一阵又一阵的雷鸣响起,天光猛然变成白色,一道极近的闪电爆发出巨大的光芒将他的视野覆盖。
    兰斯特只能用手臂遮挡。
    “乖孩子,你得走了……”
    等这道极近的闪电过去,塔楼里变的昏暗一片,欧利文站在被雨水席卷而过的湿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