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陡峭,声控灯一闪一闪,周子昂背着程依依,凭借微弱的光,避开拐角的杂物,一步步爬上五楼。
他无法想象,这个女孩,每天是如何独自穿梭在这样的楼道里。
终于到了顶楼一间房门口。
程依依醉醺醺地掏出钥匙,打开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铁门。
房间比周子昂想象的还要小,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平,没有客厅,进去就是床和书桌,房间的右侧是浴室,左侧的床尾有衣柜,旁边就是阳台,除了晾衣架,还有小灶台可以做饭。
程依依摇摇晃晃走到床边,倒下去。
周子昂的视线扫过书桌。
桌面上有一摞课本,还有几个捏扁的空啤酒罐。台灯下最显眼的是那个插满烟头的烟灰缸,灰都积成山了,可见她抽了多少。
周子昂皱眉,再去看她时,发现她不知何时趴到地上,从床底拖马扎凳,动作间,她的领口下垂,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周子昂移开视线。
“你经常喝酒?”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程依依把板凳放到他面前,自己坐回床沿。
“偶尔,睡不着的时候。”
周子昂心头一紧。环顾这狭小逼仄的空间,与他的居住环境天差地别。
“你一个人住?”
周子昂打量完四周,找寻不到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嗯。”
她声音飘忽。
周子昂却听出话里的重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完全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沉默在蔓延,楼下隐约传来阵阵吵闹。
程依依抠着床单上磨损的线头,“是不是...不太习惯这里?”
“没有。”
周子昂眉眼温软,怕她觉得他在嫌弃,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许多。
他坐到板凳上,双腿在这里无处安放。
“周子昂,你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程依依说这话时眼尾泛起的淡红。
好似在哭。可细细一看,她只是垂着眸,没有掉一滴眼泪,声音却沁了些水汽。
“没人对我好过。”
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周子昂一怔。
程依依断断续续地讲述起她的过去。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周子昂继续听她说。
“子昂,我爸爸妈妈早就去世了。福利院的冬天很冷……”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时候小,总盼着有人来接我。下雨天,我就趴在窗边认车牌,想着万一……是我爸我妈回来了呢。”
周子昂看着她垂眸的侧脸,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明明是在讲她的事,却压在了他心口。
“我怎么会忘了,他们早就回不来了。”
她撇了撇嘴角,揪着床上的毛线絮絮,夹在指间反复捏着。
程依依说话颠三倒四。短短十分钟的叙述,语气虽平平淡淡,周子昂却听出了痛楚。
那些深埋的苦难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只模糊地知道她艰难,却没想到是这种炼狱般的生存。周子昂想安慰她,但语言在她的阅历面前很苍白。
有些人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
“以后……”周子昂顿了顿,声音发紧,“你都可以找我。”
程依依抬起眼看他。眼眶是红的,但眼神异常清亮,像是被水洗过的夜空。
她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很慢地牵过他的手,额头抵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
周子昂眼神一软,心都塌陷下去一块。
程依依摇摇头,眼神涣散。
“没事,都过去了。”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周子昂伸手去扶她。
程依依顺势倒在他怀里。
少女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加杂着尼古丁的苦涩,和啤酒的麦芽香气。
“周子昂,你对我真的很好。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好。”
周子昂拍拍她的背,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程依依忽然抬头,泪眼婆娑地望了他一眼,探唇重重吻了过去。
她吻上来时,周子昂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唇上传来她咸涩的泪水。
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周子昂睫毛微颤。在狂乱地心跳声中,依稀辨认出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你要负责。
她说,周子昂,你不能不管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头一歪,竟直接醉倒在了他的怀里,人事不省。
周子昂抱住她瘫软的身体。温香软玉在怀,每一根神经都在经历着炙烤。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孩泪痕狼藉的脸。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让她抬头的画面。
那时候,她那双眼也是那么恐慌。他当时以为,她在怕他。现在想想,也许是怕得罪他而丢了工作,又或者是怕没办法上学。
后来在器材室,他以为她在和人乱搞,直到看清她身上的青紫,结合她桌上突兀的鞋印....他得知她在遭受霸凌。
他为她解围,支开旁人,关上门来维护她的体面。
因为这微乎其微、在他看来是出于绅士而非目的性的善举,她居然就这么喜欢上了他。
周子昂无比庆幸,还好当时是他。
若是别的男生撞见她的难处,她这么傻,这样便轻易交付真心,怕不是要被那些渣男骗得体无完肤。
周子昂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依依。”
他低低唤她的迭字。早在知晓她名字时,就觉得后两个字念起来是多么缠绵。
他该拿她怎么办?
把她丢在床上然后离开?不行,她醉成这样,万一吐了,呛到了怎么办……
她的身体很软,很轻。每次靠过来时,还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香味。
让他不知不觉想到上次在混乱的情事。
周子昂压下燥热,理清混乱的思绪。
他把程依依放倒在床上,笨拙地脱掉她的鞋子,拉过那床陈旧薄被,盖在她身上。
正准备起身离开,衣角却又被她拉住。
“别走……”
床上的女孩闭着眼,“我一个人害怕……”
那只手攥得很紧。
周子昂低头看着,心头软了一块。只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坐到地板上,倚靠在她床边。
“我不走。”他说。
程依依安心了,没有应答。
时钟一点一滴走着,周子昂昏昏欲睡,每次快睡着的时候,又被热醒了。
屋里闷热得像个蒸笼。
周子昂瞥见墙角有个破旧电扇,却不知道怎么使用。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热得没法了,脱掉上衣,打着赤膊才得以缓口气。
他身上出了好多汗,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去浴室冲凉。走到门口,他那个身高进去还要弯个腰才能不磕到门框。
映入眼帘的是不能再简洁的装修。
周子昂扫了一眼。她的东西很少,架子上有大小不一的几条毛巾,其他的东西就是些基础的洗漱用品。
正准备放水,周子昂瞥见洗衣机上放着一个脸盆。等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居然是.....一根仿真鸡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