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顾问?”助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部长车队已经进入地下通道,您需要去迎接吗?”
林晞猛地抬头,指挥中心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痛,赫克托和艾戈的光点还稳稳地钉在那里,像两颗等待引爆的炸弹。
而屏幕另一侧,特勤局的车队正鱼贯驶入地下通道,红蓝警灯在暮色中沉默地旋转。
他们已经就位,部长即将入场,座谈会八点开始。
还有五分钟。
她没有时间了。
“告诉部长办公室,”林晞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但异常平稳,“根据最新情报,建议主席演讲时间延后十分钟,安全考虑。”
“可流程已经——”
“去传达!”林晞的眼神让助理把话咽了回去。
林晞抓起内部通讯器,切到技术组频道,“检测到可疑信号干扰,立刻切断所有外聘人员的独立通讯链路,强制并入公共加密频道,现在执行。”
如愿看到通讯绿灯变为红灯,挂断后又切到安保指挥频道,“核心区所有动态岗,立刻进行交叉位置轮换,马上。”
频道里传来短暂的混乱和质疑声,林晞没理会,她盯着屏幕。
赫克托和艾戈的光点短暂停滞一秒后,开始移动。
却不是按照她命令的轮换方向动,而是迅速向两个不同的方向移动,速度快得不正常。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一条来信——
“?”
只有一个问号。
他们知道了。
林晞转身冲出指挥中心,走廊很长,灯光惨白,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中回响,急促又密集。
林晞推开一扇又一扇安全门,进入一条狭窄的备用通道,空气里有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
耳机里传来各点位的例行汇报,一切正常,太正常了。
正常到不安,林晞一个踉跄,扶墙堪堪稳住,低头看去,骇人后退,倒在门后的尸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眼睛还睁着,制服领口被扯开,下面的皮肤有一道细小的割痕。
精准,一刀致命。
该说是在阿兹特克见过太多尸体已经接受良好了吗,她只是胃部痉挛,没有吐出来,林晞跨过尸体,往里走。
很快便迎来第二个、第三个,倒在配电箱旁边,蜷缩在通风管道下方,全都是一击毙命。
都是再专业不过的安保人员,而赫克托和艾戈就像割草一样无声地放倒了他们。
越往里走,发出的指令信号淹没在不稳定的电流里,直到来到尽头的分岔口,林晞狠狠摔了对讲机。
她的傲慢毁了她!
她从始至终,都在被两个来路不明的、极可能是锡华亚残党或更危险人物的男人牵着鼻子走。
从阿兹特克到利维坦,从袭击现场到部长身边,她是一张通行证,一个活体掩护,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现在她却用自己的职位为他们担保,用自己的名字为他们背书,结果就是招来了两个极度危险的恐怖分子,这毁了她的政治生涯!
远处传来隐约的掌声——部长入场了,座谈会开始了。
额角滑落大颗大颗汗珠,林晞喘着气,怒极反笑,这位不安稳的主席先生将警告抛之脑后,一个任性的“Package”。
林晞擦掉滑到下巴的汗珠,左右看去,左边是通往设备层的侧廊,右边是通往主会场的楼梯。
他们一旦动手,她绝对脱不了干系,如果就此断送前途,还不如一起死在台上。
林晞冲进了最近的螺旋楼梯,高跟鞋在铁板上打滑,她干脆踢掉鞋子,赤脚往上跑,脚底被冰冷粗糙的铁板硌得生疼,但疼痛让她清醒。
一步,两步,转弯,再向上,眼前终于出现一道门,她浑身湿透扑向那扇门,冲进灯光阴影里。
主会场的喧哗像潮水般向耳边涌出,掌声,礼貌的笑声,还有扩音器里平稳的演说声。
还没发生,还来得及。
耳机里还传来外部各点位刻板的“一切正常”汇报,那些声音现在听起来像拙劣的配音,她一把扯掉耳机,任由它摔在地上。
敬爱的主席先生在大肆宣扬他的极端主义,宣称要迁走所有的移民保证国民纯净度。
林晞站在台前的阴影处,原地打着转,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视线慌乱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会堂有二层观景回廊,此刻不对观众开放,但那里有最佳的俯视视角,而原本驻守在那里的安保人员不见了。
上层,他们一定在上层。
她抬头,目光疯狂搜索,找到了——
赫克托面对会场,半蹲,修长的狙击枪管刚刚架稳在栏杆上,呼吸节奏慢得可怕,艾戈在他侧后方,举着观测镜。
林晞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见赫克托侧脸一动。
隔着三十米的高度差、弥漫的尘埃和下方鼎沸的人声,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林晞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那一瞬,时间仿佛冻结。
他的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在阿兹特克时,他回头确认她是否安全,偶尔投来的那一瞥。
平静,漠然,仅仅是一个确认,然后毫无波澜地转回头,眼睛贴上了瞄准镜。
艾戈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观测镜,嘴唇微动,林晞透过瞄准镜的延伸线,看到了下方会场的主席台。
他们在报点。
林晞大喊,声音却淹没在掌声中,她冲上舞台,几乎同时,主舞台方向,正在讲话的部长头颅猛地向后一仰,红白浆液在他脑后炸开一团刺目的雾,身体僵直了一秒后,轰然倒地。
海啸般的尖叫撕裂了整个会堂。
距离一步之遥,林晞僵在原地,徒劳地抬起头,赫克托已经完成了收枪拆卸的最后动作,动作流畅得像在做一件再日常不过的事。
他背上了包,侧目看向了她,眼神依旧平静。
而艾戈的身影从旁侧晃出,同样看向了她,接着抬手,将枪口对准了她。
林晞瞳孔骤缩。
艾戈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了一下,像是在笑,忽的调转枪口。
砰!
更清脆的一声爆响。
枪口对准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头开了一枪,冰冷的水柱劈头浇下,瞬间模糊了一切,林晞踉跄后退。
隔着哗啦啦的水声,她听见远处越来越近的警笛,听见人群疯狂推搡践踏的惨叫,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闷响。
而等她再抬头看去,阁楼已经空了。
只剩水声、尖叫声,和弥漫整个会堂的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