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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我闻不了那个味道,总觉得很奇怪,”森泽航解释说,“但是其他的菜都好吃,这个虾我从小也爱吃。”
    “哦哦。”岳妈妈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奇怪:“你们俩……和好了?”
    “我们也没吵架啊。”森泽航颇为无辜地说。
    “不是,以前不是……”岳妈妈来回措辞了半天,也不能直说自己儿子不是明目张胆地讨厌你吗这种话,只能把疑惑吞进肚子里。
    她确实应该困惑。
    曾经二人虽然不算剑拔弩张,但至少是相看两厌,已经很多年不怎么主动来往了。她记忆中那种手拉手一起午觉的可爱画面宛如往日云烟,只剩下一个难搞的青春期臭屁儿子。
    可如今,两人不但相处十分和谐,而且自家每天脸臭得宛如催命鬼的儿子居然在吃森泽航不喜欢的剩菜,帮他拿饮料,甚至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递给他零食吃,且对方还接得也很自然。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神秘的默契氛围,她好几次都看愣了。
    酒足饭饱之后,该聊的家常也聊了个遍,森泽航该回家了。沛诚到门口去送他,斜倚在在玄关的墙上垂目看他穿鞋,紧绷一天的精神终于缓和下来。就在这时,森泽航忽然扭头过来,眼中闪烁着他十分熟悉的、狡猾得意的光芒。
    “怎么样,我乖不乖?”森泽航一脸炫耀地邀功,“我表现得好不好?”
    “你!”沛诚哭笑不得。
    “看吧,瞒天过海,不在话下,”森泽航扬着眉毛摊开手,一副欠揍的样子:“她们都没看出来,我其实从进门的那一刹那,就想冲进你卧室把你按在床上反锁门然后扒光……”
    “停停停!”沛诚连忙捂住他的嘴,惊疑不定地回头看,所幸玄关附近目前一个人也没有,他用气音喊道:“你疯了!”
    “哈哈哈哈哈!”森泽航大笑起来,沛城旋即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如果我们俩真在一起了,我看你还是多担心自己的演技和心理素质过不过得了关吧,”森泽航打开门迈出去,回头飞了个飞吻,“我走了拜拜!祝你晚上梦到我!”
    第89章 此时此刻
    这家伙真的才高中吗,我真的三十了吗?我怎么感觉自己才是一个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子?
    森泽航前脚一走,沛诚心中的自我怀疑简直到达顶峰——就我这智商和应对能力,真能顺利做完任务拿到奖金吗?要不还是洗洗睡了、别做梦了吧。
    沛诚回房间的路上,听见自家妈妈一边护肤一边小声哼歌,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关上房门,坐在一屋子豪车手办和杂志中,终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兔子app,想看下自己剧情到底走偏了多少。
    这一看不要紧,沛诚赫然发现“友情”积累分竟然已经破表了:50满分+5奖励分,这一进度条对应着二周目的“信任”和一周目的“好感”,正常而言可以通过加速器累积年限来刷分,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全部拿到了。
    但除此之外,其他的任务完成状况依旧是一片空白,或许是因为岳望锡和森泽航本来就从小认识,所以没有二周目里的留下印象、正式入职之类的新手奖励分,而着重偏向更为具体的任务指向。作为发小的二人,有了家族之间的信任作为依托,需要他的参与来摒弃私人的嫌隙,建立友情,从而日后成为合作伙伴,建立商业信任,这都是为了最后的背叛打下基础。
    原来如此,沛诚明白了,他回想起之前两人聊起未来的打算时,森泽航就表示过“为什么你不能做我的合作伙伴”。正常而言沛诚会顺嘴答应,等到森泽航真正创业的时候,他一定会参与其中提供支持,再顺理成章就变成了他的商业伙伴。
    主线剧情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各个地方展开线索,将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卷入其中。
    如果我一直不走主线剧情又将会如何呢?沛城忽然萌生了这个想法,就这样正常地生活下去,就这样和森泽航相处下去,未来会遇到“闵效禹”吗?如果是的话,那个闵效禹又会是谁呢。
    那个闵效禹如果没有“岳望锡”给他提出背叛森久的要求,是否也会作为一个能干的助理一路工作晋升,好好生活呢?
    他现在的生活吃穿不愁,也没有其他烦恼,上学这样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沛诚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过得甚至可以算是惬意,也是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打开兔子app的原因。但这一切真的会顺风顺水地进行吗?他对此深表怀疑。亦或者危机就宛如草莓镇的怪物,一直盘踞在阴影中,直到慢慢吃掉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为止。
    经过上一世的经验,他自以为已经非常清楚不要和npc建立过多羁绊的铁则,可是森泽航不一样,他已经早就超越了“npc”这个范畴,撇开任务对象这一身份,沛诚已经很难不把他不当做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
    毕竟他是那样的鲜活,他的每一帧表情和每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他所有溢于言表的喜怒哀乐,和那些埋得更深的想法与念头,沛诚就像是有某种特殊能力一般能够全部感知。或许这是因为他一直一直、一直在关注着他、注视着他。
    难不成凝视深渊的人最终也会成为深渊,凝视王子的人最终就会爱上王子。
    兔子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因为森泽航而建立,周围发生的一切也是围绕他展开的,那么他是否可以认为,无论他如何干预,所有的剧情最终还是会殊途同归,被修正回正确的道路上去?
    就好像闵效禹的背叛并没能击垮森久科技,公司在危机之后妥善应对,最终还做大做强、更上一层楼。他在其中扮演着一个不痛不痒的角色,好像一个剧情npc——虽然他的存在至关重要,但其实换成是任何其他人也可以。
    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认知说实话让沛诚松了一口气,那种压在他心头的浓重负罪感也逐渐淡去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迷茫。他不确定森泽航忽然喜欢上他是脱离了轨道,亦或是原本剧情设定的一部分。前者令人不安,后者令人绝望。
    那么也就是说,我不这么循规蹈矩、畏首畏尾的也可以吧。
    正如森泽航先前所言,如果能够随心所欲,以最小的压力、最轻的责任为所欲为的,一辈子也没几年。更何况他现在不是自己而是“岳望锡”,一个既有钱有颜又肆意妄为的人。不想赔笑的时候可以直接冷脸,不想讲话的时候可以随时沉默,喜欢的东西直接下单,就算买不到也要花大价钱搞到手,然后看个两眼就丢在一边——这个家里有一整间屋子都堆满了他喜新厌旧的昂贵玩具。
    许多人都会有想要“重来一次”的想法——如果我生在一个不同的家庭,如果我的父母不是那样,如果我更漂亮一点,如果我再高个几厘米,如果我再聪明一些……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如果”除了令人愤世嫉、怨天尤人之外,多数时间没有任何作用。但对于沛诚而言不一样——他的的确确已经得到了这样的机会。上一次,他变成了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这一次,他变成了帅气多金的二世祖,虽然任务本身令人纠结,但单看角色本身,已经算是开挂了吧。
    每一个平凡人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梦想中。那些优秀的、幸运的人追寻梦想的道路上,点缀着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他们或被战胜、或被比较、或被超越,或站在一旁鼓掌,他们每个人都是“主角”的成功道路上的旁观者。但普通人也有迎来属于自己时刻的刹那,比如他/她出生的那一刻,比如高考中榜的那一天,比如举办婚礼的那一天,比如事业有成大肆庆祝的那一夜……那些漫长人生中少有的高光时刻,就是他们作为普通人变成主角的片段,虽然转瞬即逝,虽然那些光芒细小而短暂,如同耀目横行边漂流的小行星,只能借反射光芒再加运气降临,才能有被世人发现的可能。
    所以,我就算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对不对?
    谁会受到伤害呢?没有谁。我不论是恶意破坏、顺其自然还是急功近利,最终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嘛,我就算肆意妄为一些,就算不用那么考虑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和想法,也不会真的有谁受到伤害。
    思及至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森泽航的消息:他在回家路上遇到一只巨型古牧,毛长得眼睛都看不见,觉得好玩就拍下来分享给了他。
    沛诚回复:大狗见小狗。
    是啊,他放下手机又想到,故事的最后,受到伤害的只有森泽航,但那是无可避免的,毕竟这个系统兔子铁了心地要搞他。但在那之前,我就算放心大胆地对他好、一切顺着他喜欢的来,也无可指摘吧?
    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虚假的、虚幻的,只有一个东西是真实的,那就是“此刻”。
    沛诚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此时此刻”是唯一真实的,它比“过去”更有意义,它比“未来”更触手可及,此时此刻的心情、感受、触觉,此刻的爱与恨,激昂的喜悦和深沉的愤怒,此刻最彷徨的迷茫和最坚定的信念,这些都是真实的。
    他不应怀疑森泽航口中的“喜欢”是否真实,因为在此时此刻,这就是真实的。
    就好像他明知一切背后还有着庞大的运转机制和捉摸不透的宇宙力量,但在此时此刻,他的纠结、酸涩和踌躇也是真实的。
    这一切的来源都不重要,有什么重要的呢?当一切结束,世界重归湮灭之时,一切都会被遗忘,所有终将归于虚无。
    至少从他这个“观察者”的视角而言是这样的。
    当他回到那个圆弧形的白色房间里,或者运气好未来真能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世界中,在“草莓镇”发生的一切已经将再无人记得。无人记得的东西等于死亡,这是世界的常识。
    他曾经看见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为什么明知最后要分离,却还要费心在一起。
    那个答案是这么说的:每一个与我分开的人,都变成了我的一部分。每一段和他们在一起的经历,都塑造了现在的我。
    或许很多事情,并非一定要追寻一个什么结果,沛诚想,有时候过程本就是结果的一部分了。
    第90章 方便之事
    从前上学的时候,沛诚就不太喜欢放假,回到家时总能清晰感觉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故而手足无措,坐立难安。在岳望锡家里虽然感觉好一点,但毕竟要面对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妇女每日的关心和唠叨,换做是上上辈子,也算奢侈的烦恼了,还是上学的时候更舒服。
    沛诚之前没怎么出过国,本周目开始的时候就被投放到了新加坡,当时来不及感受出国的乐趣和兴奋,这次开学之后就要去英国,他后知后觉地期待了起来。
    但是这份期待他只能偷偷藏在心里,不然也太不符合人设了。
    国际学校的春假短暂,只有圣诞后到新年初的一段时间,岳妈妈来回问了好多次“过年的时候回不回家”都得不到肯定的答复,闹脾气不理他了。
    沛诚虽然对她有些抱歉,毕竟就算是他鸠占鹊巢岳望锡的身体在先,但比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爹,岳妈妈对他还挺好的,他和森泽航买了同一个航班的飞机,临行前森泽航家开车来一并把他捎上,到了出门时,岳妈妈果然憋不住到门口来,拉着他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森泽航手插在兜里笑道:“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会帮您看着他的,他但凡有什么不法的举动我第一个打小报告。”
    “好,好,”岳妈妈眼中满是不舍——儿子刚回家没几天就又要出门了,虽然送岳望锡去国际学校也是他们夫妻俩的共同决定,当初儿子十分不情愿,被他们一个威逼一个利诱终于劝降了,走之前还放下狠话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如今看来送他出去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不到一年时间,儿子肉眼可见地懂事了很多,放假也不再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还和森家小孩重新关系好起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可惜儿子懂事了之后,让做母亲的她分别时候又更伤心。
    “好了,妈,我放假的时候还回来的。”沛诚终于还是忍不下心,说,“你和老爸有空的时候也可以来看我,虽然飞机十来个小时确实有点辛苦。”
    岳妈妈张开双臂抱了抱他——娇小的女人胳膊要环住儿子都有点费劲了,沛诚纠结了片刻,还是安抚性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一番送别的戏码总算演完,他和森泽航两人坐进后座,沛诚轻轻呼出一口气。森泽航耳尖听见了,好笑道:“干嘛那么苦大仇深的。”
    沛诚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不太擅长应付长辈。”
    森泽航理解地点点头:“看出来了,以后应付咱爸妈的工作就交给我来,我很擅长,这么看来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划算?”
    沛诚惊疑不定地看他,又频频去看前座的司机,使眼色道“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
    “不是啊,这不是我家的司机,我另外叫的车,”森泽航笑道:“我特意让他们别来送了,不然开去机场还要开回去多麻烦,而且……”
    他忽然笑了一声:“如果是家里的司机不就不方便我行方便之事了吗?”
    沛诚听了前半句,放下心来,听了后半句,忽觉不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放在座椅上的手就被抓住了。
    一连串感叹号从沛诚的脑子里蹦出来,糊满了整个车厢,但森泽航攥得死紧,完全不肯撒手,且还把五指也插到了他的指缝中。沛诚顾及着前面司机在开车,不敢暴起揍人,只能小声警告道:“你老实点,撒手听见没?”
    “没听见,不撒手。”森泽航说,“我都老实这么久了,你这手是金子做的?摸一下怎么了?”
    沛诚简直被他无赖的言论给气笑了,少年人的手心灼热且微微带着潮湿,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森泽航也很紧张,心里反而安静了下来。
    行吧,反正去机场这段路多不过一个小时,反正这个车厢里除了一个路人司机之外也没有别人。
    沛诚收拢手指,反转手腕,把他手背压在自己膝盖上,问:“是这样不?这样就高兴了?”
    森泽航愣了一下,他茫然一瞬的表情总是特别可爱,而后面皮微微泛红,“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如此轻微,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被哼出来的一样,一下子就暴露了他根本不像表面那样撩天撩地、游刃有余。
    “哦,这样就够了?你上次说什么来着,我想想……”沛诚装出思考的模样,“要亲我,还要我亲你一口?”
    森泽航脸更红了,手心都是汗,他抿了抿嘴,老半天憋出一个“好”字。
    “好个屁啊。”沛诚用空闲的那只手推了他额头一把,“让你平时骚话多,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没有,”森泽航辩解道,“我的每个行为都进行了深思熟虑,是我反复推敲的结果。”
    “我放假第一天就想来找你了,想给你发消息,或者约你出来玩。但是我明明之前说了会让你慢慢考虑,转眼就破功也太龊了,所以我一直在等。”森泽航委屈得很,“可是你一条消息也不给我发,我就开始想,难不成真就这样把我忘了?是不是回国找原来的朋友玩太开心,根本想不起我来?出去玩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其他的人,会不会聊的开心,会不会有其他人喜欢你。”
    “然后我就开始焦虑,想着万一一开学你已经有男朋友女朋友了可怎么办,然后我才开始送花的。”森泽航接着说,“我想到你的时候,就会去收集小行星的照片和素材,不知不觉就累积了一大堆。想说送花给你也不能太猖狂,不敢留言也不敢署名,连送了那么多天才等到你联系我。”
    沛诚半张着嘴:“你倒是……坦诚。”
    “连去你家的时候,我也不敢多和你说话,怕被你妈妈看出来之后你会不高兴,”森泽航叹了口气,“总算等到开学了,我提前三天就收拾好行李,打定主意今天要把你绑走。”
    沛诚实在哭笑不得——他哪有什么国内的朋友,他回国连个朋友圈都没发,在家里窝了一整个寒假,连岳妈妈都一度过来关心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殊不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就是沛诚最喜欢的休息方式。
    “我没出去玩,”沛诚决定也坦诚一点,“没什么特别想来往的朋友,看他们朋友圈每天玩的东西都没什么意思,不是喝酒吃饭就是唱歌蹦迪。”
    森泽航却露出了颇为微妙的表情,似乎在控诉他竟然拥有这么多整日“喝酒蹦迪”的朋友,果然值得警惕。
    “好了,还牵着吗?我手里都是汗。”沛城说。
    森泽航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又道:“除了我对吗?”
    看吧,就是这样的眼神,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的问题,留给他还有什么选择,沛诚心里想。
    “是是是,除了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以开玩笑的语气回答,“你是特别的。”
    森泽航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抿起嘴,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是吗?”
    “你特别粘人,特别脸皮厚,”沛诚又故意说,“特别爱撒娇。”
    森泽航闻言不太高兴地鼓起脸,想了想又张开五指,说:“我手擦干了,能再牵一会儿吗?”
    心脏里面又酸又软的青涩情感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气球,一戳就会爆裂,沛诚低着头,看了他手心的纹路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